越梅臣把碍事的襦裙一把掀开。
今晚为贵人们助兴的舞乐的衣衫都极轻薄,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可见肌肤颜色,越梅臣为了混入其中,也咬牙穿了这么一身,襦裙之下再无衣物,只在腰间裹了一条黑色护腰,放了些零碎东西。
应承安毫不避讳地视线一扫,在护腰左侧看到一个剑柄,被系带固定着,藏得颇为隐秘,几乎不可能被人察觉。
越梅臣没有管应承安的审视,他拨开一个搭扣抽出燕支剑,抬起头看了站在应承安身前的王壮实一眼,将衔在齿间的竹筒取下来抛给他,往剑上灌注力道,扬臂直劈而下,不偏不倚地将竹筒剖开,露出其中卷起的信件。
王壮实捏着竹筒的那只手手肘向下微沉,旋即稳稳停住,恰到好处地抵消了这一剑之力,动作轻柔地抽出信纸还给越梅臣,发力一折竹筒,将它分为两段。
越梅臣颔首向他道谢,放下掀开的裙摆,在远处盘膝坐下,将燕支剑和信纸置于膝头,垂眸整理了一下衣带,恢复原有扮相,展开信纸借着月光翻阅起来。
王壮实回头向应承安借了他手中暖炉,将已经无用的竹筒放捏碎放到其中,将它焚为灰烬。
竹筒投入暖炉后不久就泛起一股奇异的味道,压制住了原有的清淡香气,烧得鼻腔发痒,应承安情不自禁地掩唇打了个喷嚏,赶忙把暖炉放到远处。
一般来讲这种密信都有防备他人拆开查看的设施,诸如藏有毒液的,或是易燃的石粉,显然越梅臣从使团那边拿到的竹筒中也有类似的东西。
闻着大概是某种酸液。
王壮实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,他有点心虚地回头看了应承安一眼,低头退到了应承安身后。
应承安远离了自己的暖手炉,在越梅臣身旁跪坐下来,侧头去看他手中信件的内容。
纸上满是奇异文字,想来是沅川那边的密语,应承安没有接触过它,看不出来都写了什么,越梅臣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,只好无趣地收回了目光,而开始端详越梅臣的神色。
雁探司副使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痕,施了颇浓的妆容,眉眼的颜色都显得极重,远看惊艳,近看去却颇有一些妖异,极好地遮掩住了面上的神色变化。
应承安没看出什么来,便径直问越梅臣道:“究竟何事让越副使改了主意?”
越梅臣的护腰上除了他自己的软剑之外,还藏了两柄不足巴掌长的短匕,还有一些裹在油纸里的药粉,显然他此行是为了人,而非现在在他手中的信件。
应承安的思绪稍顿了一下,又想道:信密封在竹筒中,他原本应当不知道内容,却仍为它改了主意,应当是另有人相告。
至于越梅臣能读懂远传密语,倒不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。
越梅臣一手握着信纸,指腹在膝头滑动,看样子是在写什么字,大概是把精力集中在了破译上,并没有理会应承安的问题。
王壮实左右看了看,发觉面前两个人哪个自己都管不动,就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身进了屋,把跟着应承安来的随从通通唤醒,唯独漏下那两个歇在应承安床上的美婢。
“师长宁”婉拒了户察送来侍候的下人,大约今日训练有素的人手也确实不太够用,户察并未坚持,因此院中除了勉强能算作印玉壶赠予的美婢,余下的都是应承安带来的人手。
王壮实将他们聚在一起,低声讲了今日情况。
应承安的伯劳官不满道:“既然是雁探司中事,为何要牵连陛下?”
这位被应承安带出京城的伯劳官原本藏身在禁军中,乃是随着殷桓投诚被收编的锐卒之一,平时在京中做一些巡查缉拿之类的琐事,素来干练勤快,深得长官喜爱。
不过如今看来那可能只是伪装,王壮实并没有遭受指责的自觉,也不同他置气,平平地说:“若非怀义王节外生枝,此处住的当是雁探司中人。”
那伯劳官便讥诮地笑了一声,不屑道:“休来强词夺理。雁探司为王前驱,不当是浪得虚名之地,越副使更是声名鹊起,杀人窃物怎会不知随时而变?”
王壮实与雁探司无从属之分,也不好打听越梅臣究竟为何而来,因此他不回答伯劳官的质问,只道:“诸位可有对策?”
随应承安前来赴宴的共有五人,除王壮实和伯劳官外还有一名禁卫和两名雁探,禁卫并不说话,雁探深信越梅臣有分寸,主张不露声色,和伯劳官各持己见,谁都不能说服对方,王壮实两头劝架,勉强才安抚住这三人,停下等应承安或越梅臣的吩咐。
伯劳官沉默片刻,拎起刀进了户察给应承安准备的卧房。